第十七章 景公之治
作者：梁敏 发布时间：2019-05-09 浏览:
第一节 邲之战
公元前600年,景公即位,晋国统治集团内部的和谐气氛,由于赵盾专权和灵公被杀一扫而空。君臣之间相互猜忌,卿大夫们勾心斗角,人人自危,朝不虑夕。各诸侯国之间风云骤起,楚国看准晋国内部不正常的政治态势,向晋国发起了新一轮争夺霸主地位的挑战。
公元前597年,楚围晋的盟国郑国三月之久,晋出兵救郑。荀林父将中军,先谷佐之;士会将上军,郤克佐之;赵朔将下军,栾书佐之。赵括、赵婴齐为中军大夫,鞏朔、韩穿为上军大夫,荀首、赵同为下军大夫,韩厥为司马,浩浩荡荡向郑国进发。然而当晋军刚行至黄河北岸,楚军已经与郑议和南撤。荀林父、士会、荀首、赵朔皆主张还师,先谷却主张追击,并不听将令擅自率部渡河。韩厥担心先谷孤军深人,丧师辱命,建议三军全部渡河再作计较。于是,晋军悉渡,驻扎在敖、鄗之间(河南荥阳北)。
楚军知晋军渡过黄河,楚庄王和令伊孙叔教皆不与战。只有伍参主张回师决战,楚庄王采纳了伍参的建议,返旆北上,楚军驻在管(河南郑州北)。
晋军虽已渡河,却没有决战的决心,三军统帅中荀林父、士会、荀首、赵朔、栾书反对与楚作战。先谷、赵同、赵括坚决主战。魏錡、赵同因成公时两人求公族与卿不成,甚至希望晋军战败,因此也是主战。楚人观察到晋的主帅荀林父是个新手,不能做到令行禁止,副手先谷又刚愎自用,不肯用命,三帅者各行其是,听而无上,众难适从,就派使者到晋国,表面上愿意议和,暗地里却加紧备战,准备进攻。
魏錡、赵旃得到允许,去楚军议和,但是他们却违令到楚军阵前进行挑战,楚庄王率亲军追逐赵旃,晋军分军接应魏、赵,楚人全军猛扑过去,晋人无备,急忙撤退,中军、下军争舟北渡,自相残杀,溃不成军。上军荀林父有备,从容退战,下军由荀首率领与楚军周旋到邲(河南荥阳北),楚俘荀首之子智罃,晋俘楚公子谷臣。
晋楚邲之战,以楚国获胜而告结束,邲之战是城濮之战后,晋楚间的第二次较量。邲之战使楚国巩固了对陈、郑的控制,同时也进一步加速了晋国盟员的分化。
第二节 鞍之战
楚败晋于邲后,又把兵锋指向了晋的最忠实的盟国宋。楚先攻萧(宋的附属国,在今安徽萧县西北),再围宋达九月之久,晋无力救援,楚逼宋在商丘城下结盟。再后,陈、鲁、莒、邾等诸侯小国也相继归附了楚国或齐国。
诸侯的离叛进一步动摇了晋国的盟主地位,晋国认为必须举行一次会盟,以稳定局势,徐图恢复。
公元前592年,士会惧怕郤氏势力强大,主动让出中军统帅之职给郤克。晋国即派郤克为正使,栾京庐为副使,出使齐国争取齐国参加盟会。由于晋国在列国中的地位下降,齐顷公非但没有用隆重的礼节接待晋国的使者,反而让他的母亲萧同叔子躲在幕后窥视郤克跛腿的样子。郤克受辱,留栾京庐等待齐国回复就只身愤愤归国。当时郤氏在晋国的势力正盛,郤克要求晋景公出兵讨齐以血晋耻。景公不许。这年六月,晋邀齐、鲁、卫、曹、邾等国盟于断道(山西沁县南),齐顷公惧,不敢亲自赴会,于是派高固、晏弱、蔡朝、东郭偃四人为特使参加盟会。齐国使者料知此行不吉,到了歛盂(河南濮阳东),高固就开小差回了齐国,晋人随即在野王(河南沁阳)、原、温逮捕了晏弱、蔡朝、东郭偃。
郤克执政后,晋齐关系因前怨更加紧张。第二年,晋、卫联军攻齐,直逼齐国的阳谷(今山东阳谷附近)。齐顷公与景公会盟,并让公子强到晋作为人质,晋方退兵。鲁国为防齐国的侵袭,也同景公在赤棘结盟。公元前589年,齐国伐鲁取隆邑,复西伐卫,两国告急于晋,于是晋国合鲁、卫、曹之师于此年六月再次发动了对齐的战争。
晋郤克、栾书、士燮、韩厥率八百乘,合鲁、卫、曹千余乘与齐战于鞍(山东济南市东北),四国之师负气而来,皆怀必死之志,齐师大败。晋韩厥追齐顷公车三周于“华不注”山,顷公所乘战车挂树而止,危机之时,顷公与戎右换装,佯称下车取水,才逃脱归国。
晋国鞍之战大胜后,对齐国提出了极其苛刻的议和条件:晋人要求齐人东西其亩(即把全国土地一律改成东西向的田畦),并要顷公之母萧同叔子入晋为质。在鲁、卫的求情下,齐人以礼驳回了这些条件,最后双方于爱娄结盟,鲁国取回了此前贿齐的“洨阳之田”,齐顷公命国佐献玉磬和纪公之甗以谢罪。鲁成公亲自到上鄍会见晋军将士,并依等级不同赐给车服。鞍之战的胜利令晋国国势再兴,景公也由此再霸中原。
第三节 灭狄扩军
邲之战之前(公元前598年),晋派代表会见狄子攒函,并派却成子与众狄议和。众狄苦于赤狄之役,遂服从于晋国。邲之战失败后,晋不仅遇到盟国背离,连赤狄也趁火打劫,多次侵袭晋国。
公元前596年,先谷因为在邲之战中首先建议过河进攻而使晋军吃了败仗,害怕被杀,于是逃亡到狄国,勾结狄国攻晋。晋国发觉后杀死了先谷整个家族。两年后,赤狄中最强大的潞氏发生动乱,潞氏君主的夫人,同时也是景公的姐姐伯姬被潞氏执政酆舒所杀。景公大怒,令荀林父率师灭潞氏,俘虏了潞子婴儿,又派魏颗败秦于辅氏。次年再灭赤狄中的甲氏、留吁和铎辰。由于对赤狄战争的胜利,原来已有颓势的晋国实力又有了恢复。击溃赤狄后,景公为了显示霸主地位和对狄战争的功绩,将战争中俘虏的狄人献给周天子。
公元前593年,荀林父去世,景公让士会继任中军将之位,并兼任太傅.又请求周定王将礼物赐给士会。同年,王室卿士王孙苏与召氏、毛氏内斗,王孙苏逃亡到晋国。景公将王孙苏送回,再派士会前往调和纠纷。士会受到周定王的款待,不久,回国后的士会用在王室学到的周礼治政,使得晋国政局趋于稳定。
公元前588年,景公挟鞍之战大胜之威,命郤克与卫国联军将赤狄最后一部廧咎如翦灭,随后又将原本的三军扩充为六军,并让韩厥、赵括、巩朔、韩穿、荀雅和赵游为卿,以奖励鞍之战的胜利。晋国军力的扩张,使得齐、鲁两国非常害怕,便先后到晋国朝聘。
第四节 下宫之役
军队扩充为六军后,新的十二卿中赵氏占有四席,再加上由赵盾收养和提拔的韩厥,以及亲赵的郤氏,赵氏的势力在赵盾死后的十余年内,仍然严重威胁着晋公室公权。郤克于景公十三年(公元前587年)去世,景公立即任命赵氏的政敌栾书为执政正卿,以此打击专权的赵氏势力。同年,赵氏内部发生了内乱,赵盾的弟弟赵婴齐与赵朔之妻,同时也是景公姐姐的庄姬通奸,被其兄弟原同(赵同)、屏括(赵括)驱逐出晋国。赵婴齐逃到齐国后,赵庄姬就向景公诬告原同、屏括谋逆叛乱。景公便以此为借口,于公元前585年废掉私家势力盘踞的绛,将国都从绛迁往新田(今山西侯马),又称之为新绛。景公摆脱了世卿的势力控制后,第二年,就着手清除异姓卿族势力,他突然发兵包围了赵氏老巢下宫,诛杀了原同与屏括全族,夺去了赵氏食封,赵氏家族由此中衰。这次事件被称作“下宫之役”,是晋公室对卿族大夫的第一次发难。
“下宫之役”使晋国摆脱了赵氏对晋国政权四十年的垄断,晋国大政由此转入了栾氏之手,景公开始重用同姓卿族,来打击异姓卿族的势力。
第五节 病入膏肓
鞍之战发生的当年,楚国的申公巫臣携夏姬来到晋国。景公十六年(公元前584年),申公巫臣的情敌令尹子重和司马子反等人以此为借口杀了申公巫臣的族人,并分掉他的家产。巫臣恼羞成怒,向景公献联吴制楚之计,景公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巫臣亲自到吴国教吴人车战,并唆使吴国叛楚,从此,吴国开始不断侵袭楚国。
晋国的联吴制楚之计令楚国两面受敌,疲于奔命。为了缓和局势,景公十九年(前581年),楚国大肆行贿收买郑国,两国在邓结盟。但郑国又畏惧晋国报复,便由郑成公亲自去晋国朝见,结果被扣留为人质。景公此时身染重病,晋国就以太子州蒲代为国君,联合诸侯攻打郑国。郑国的子罕将宗庙里的钟献给晋国,再由子驷为人质,才换回郑成公。晋景公生病之后,做了一个恶梦。醒来后召桑田巫师询问,巫师认为他将吃不到新麦了。不久,病情加重,晋国向秦国求医。秦桓公派名医高缓前来诊治。高缓到来之前,景公又梦见疾病变成了两个小孩,一个说:"那人可是良医呀,恐怕会伤到我们,应该赶快逃跑啊?"另一个则说:“我们在肓之上,膏之下,他能将我们怎么样?"秦医高缓来后,直言景公已是病入膏肓,无法医治,景公认为他果然是个良医,赠以厚礼护送回国。不久,景公想吃新麦做的饭,就令甸地方的人献上新麦,等新麦粥端上来时,景公忽然想起了说自己不能吃到新麦的桑田巫师,就让卫士立即诏来巫师,即刻将其处死。最公准备吃饭,突然感到腹胀,便上厕所解手,不料脚下一滑掉到粪坑中被大粪淹死了。此时有个宦官说清晨自己梦见背着景公登天,于是卿士们又命他将景公从茅厕中背出来,并用他来为景公殉葬。
第六节 千秋功罪
晋景公是一个既有才能,又大有作为的君主。他在位一十九年,走过了一段不寻常的历程,为晋国历史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景公是一个知人善任,胸怀宽广的人。邲之战失败后,景公没有过多的追究荀林父个人的指挥责任,而是听从士会的劝说赦免了荀林父,并继续重用,派他去剿灭潞氏,建立功勋;景公任用敢于犯颜直谏的伯宗,听从韩厥的意见复立赵氏。景公是一个功绩卓越、有政治远见的人。他派士会去灭赤狄,派解扬使宋疲楚;他从大局出发,顶住压力,坚决不同意郤克以私报怨,出兵伐齐;他指挥建立六军,战败齐国,恢复两国同盟;他重用申公巫臣,释放楚囚钟仪同楚国议和;他忠于周王室,调解周室与茅戎的矛盾,拒绝齐顷公尊自己为王。
景公在晋国霸业已出现颓势的情况下,反败为胜,扭转了赵盾专权时代霸业中衰,诸侯离心的局面。邲之战后的危急关头,他冷静沉着,不自乱方寸,不大肆对内问罪,不急于对外雪耻报仇。时机成熟后他攻败楚国,结束了楚庄王、楚共王霸业,使晋国国势中兴,由此再霸中原。
为了晋国的长治久安,景公毅然迁都新田,再历一十三世,使晋国历史继续延续二百余年之久。
所以晋景公的功绩是可以与文、襄媲美的。但是景公在位期间也做了许多错事。一是他在景公十二年对鲁成公大不敬,酿成了两国的战争;二是他为了拉拢齐国,竟然自食其言,强迫鲁国归还汶阳之田令,诸侯离心;三是晚年以武力压服郑国,令郑国产生了背晋亲楚的想法;四是他在削弱异姓贵族势力过程中手段过于强硬,以至于使卿士寒心;五是他设立的六卿制度为后来晋国的六卿专权奠定了根基。
